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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之辨：《楚居》中有若敖、宵敖，楚有官职莫敖。郑州有敖山、隞墟、敖仓，
◎吴元成
楚先君有若敖、宵敖之名。清华简《楚居》记载：“……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为楩室，室既成，无以内之，乃窃鄀人之犝以祭，惧其主，夜而内尸，抵今曰夕，夕必夜。至酓支、酓旦、酓樊、及酓赐、酓渠尽居夷屯，酓渠徙居发渐。至酓艾、酓挚居发渐，酓挚徙居旁屽。至酓延自旁屽徙居乔多，至酓勇，及酓严、酓霜，及酓雪，及酓训、酓咢，及若敖酓义皆居乔多，若敖酓义徙居鄀。至焚冒酓帅自鄀徙居焚，至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至武王酓彻自宵徙居免，焉始称王，祭祀致福，众不容于免，乃溃疆郢之陂而宇人，焉抵今曰郢……”
若敖酓义徙居鄀，得名若敖。早期的鄀，都商密，在今河南淅川大石桥乡境内。楚占而居之。
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得名宵敖。
宵在何地？笔者在探访位于淅川上集镇张庄村沟湾遗址之后，曾据位于老鹳河右岸的霄山、宵山推测，《楚居》所载宵敖酓鹿自焚徙居之宵、武王酓彻自宵徙居免称王之宵，当在其附近。
据《淅川蛮子营墓地》（科学出版社，年版）记载，作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丹江口库区淹没区文物保护项目，河南省文物局委托许昌市文物工作队对淅川上集镇蛮子营墓地进行了考古发掘。该遗址时代包括新石器时代、两周之际、汉晋及宋金时期，其中以汉晋时期遗存最为丰富，墓葬年代从西汉晚期延续至魏晋时期。该墓地发现的两周之际遗物虽然较少，但是同时期遗存在老鹳河流域少有发现。该墓地发现的各时期遗存为研究丹江口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早期楚文化、汉晋文化及宋金文化面貌提供了较为丰富的考古学材料。
蛮子营遗址北邻沟湾遗址，则蛮子营遗址所在会不会是宵敖酓鹿、武王酓彻所居之宵？或许有可能。
由此，我想到《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前）》记载：“秋，秦、晋伐鄀。楚斗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戍商密。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密，昏而傅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商密人惧曰：‘秦取析矣！戍人反矣。’乃降秦师。秦师囚申公子仪、息公子边以归。楚令尹子玉追秦师，弗及，遂围陈，纳顿子于顿。”
如果把这段话里的“焉”字与“傅”字断开，与“宵”字相连，则为：
“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密，昏而傅。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
则此处的“宵”并非入夜之义，而是宵敖酓鹿、武王酓彻所居之宵。
则上述“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之文意也将变为：秦人行至宵，伪与楚师结盟。
因为“焉”字不仅有“乃”、“则”、“于是就”、“什么”、“之”、“此”、“对此”之义，还有“在此”、“于”（《左传·哀公十七年》：“裔焉大国，灭之将亡。”）之义。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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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是有来历的。河南郑州有敖山、隞墟、敖仓。
《诗经·小雅·车攻》曰：“建旐设旄，搏兽于敖。”敖即敖山，后世叫广武山（与郑国的郑武王有关），今天叫邙山，在郑州西北的黄河南岸。有人说，敖山就在荥阳的桃花峪景区内，山顶建有黄河中下游分界碑。
敖山之上的黄河分界碑
许慎《说文》释义：“敖，出游也。”“遨游”之遨即其本义。
年前，商王仲丁迁都于敖山之阳、河济之阴，建隞都。《水经注》等记载：“仲丁陟嚣，或曰敖，今河南之敖仓是也。”
隞都终被历史尘沙掩埋，成为隞墟。新中国建立后，隞墟被考古发现。年，郭沫若考察后题诗：“郑州又是一殷墟，疑本仲丁之所都。”其诗碑至今还安放在郑州城东路商城遗址隞墟纪念馆院内，笔者曾往观瞻过。到上世纪90年代，文物考古部门确定商城遗址面积达25平方公里。遗址内先后发现了规模宏大的城墙、宫殿、墓葬、作坊遗址，出土了大量精美的青铜器，如杜岭方鼎等。
秦帝国统一六国后在敖山上建仓储粮，以控天下。后世因此称粮仓为敖仓。
黄河之南敖山（邙山）上的荆棘
《楚居》记载，楚先出自中原，为黄帝有熊氏部落之后裔。《史记·楚世家》也记载：“楚之先祖出自帝喾、颛顼高阳。”楚左徒、三闾大夫、诗人屈原也说自己是“帝高阳之苗裔兮”。
楚人有因袭老地名之传统，如郑州荥阳市之京襄城当与楚先祖所居之京宗有关联，淅川之隈山（厮隈山）本源于郑州新密市一带的大隗山（笔者均有小文记之，不赘述）。
则楚人南下至丹淅流域后，就不能不追念他们的先祖曾经居住在敖山之阳、河济之阴。其“君王”（当然，到楚武王酓彻时才称王）曰若敖、宵敖：
若+敖=若敖；
宵+敖=宵敖。
他们是不是遵循了这样一条命名规则：
楚君新居之都名+楚先祖所居之地名=楚君之名。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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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的先祖到底是谁？得从楚国官职莫敖说起。莫同“漠”，有广大之义。莫敖即大敖。
楚武王酓彻是个改革家，是楚国八百年历史中划时代的人物，是他率先“擅自”称王，与周王室分庭抗礼，是他把在淅川丹淅流域“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了多年的楚国带向更为广大的江汉流域。所以，他就是要做王，不再叫什么“敖”，下放“敖”给楚国第一辅臣、自己的儿子屈瑕。
《淮南子》作莫敖为“莫嚣”。嚣、敖通假，如上述之“仲丁陟嚣，或曰敖”。
但“敖”毕竟是楚武王之曾祖、父亲两代楚君的名号。楚武王认为为臣子者曰莫敖封号太重，始改为令尹行后世宰相之职。《左传·庄公四年》以令尹与莫敖并提，后莫敖地位逐渐降低。《左传·襄公十五年》叙楚国封官事，列莫敖于令尹、右尹、大司马、右司马、左司马之后。
以《左传》为证，楚国最早的莫敖是屈瑕。前年，屈瑕领兵伐绞国（在今湖北丹江口市境内），迫使其签订城下之盟。前年，屈瑕领兵伐罗国（约在今湖北房山县，或宜城市境内），战败自杀谢罪。绞国、罗国正是楚国出丹淅向江汉必经之地，不伐之焉得南下？
有人说，屈瑕是诗人屈原的先祖。但《楚居》中还记载：“至酓绎与屈紃，使鄀嗌卜徙于夷屯。”夷屯是楚人自中原入驻丹淅流域的第一居住地（或较早的都城）。屈紃与楚君酓绎并列，并开疆拓土，可见屈紃地位之高、能力之强。按楚武王和屈瑕关系论，屈紃或即酓绎的儿子。如果要追寻屈原的先祖，屈紃才是最早的。因此，田野先生等撰文称屈原故里在淅川，概有因也。
端午即至，仅以此文遥祭屈原。
本文参考文献：《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书法汇编》《史记》《楚辞》《左传》《水经注》《先楚史》《郑州古代都城》《淅川蛮子营墓地》等。年6月11日，记于郑东三者堂。
作者简介吴元成，河南淅川盛湾分水岭人，幼曾居湖北荆门，现居郑州。著有《花木状》等诗文集多种，与何弘合著有《命脉》。曾获杜甫文学奖、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等。吴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