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沈从文次子、北京工商大学退休教师沈虎雏于年1月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3岁。沈虎雏,年5月出生,湖南凤凰人,曾任北京工商大学(原北京轻工业学院)机械系室主任、副教授,年北京市先进生产者,第九届全国*协委员。
他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有意识的搜集和整理父亲沈从文的手稿,多年来致力于《沈从文全集》编辑出版工作。该书年列入国家“九五”重点出版项目后,他和夫人张芝佩女士(原北京轻工业学院高教研究室主任)一起承担了沈从文先生手稿的收集和整理的浩繁工程,他们逐字逐句地查证和校对,为沈从文先生全集的顺利出版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经过数年的艰辛工作,《沈从文全集》共32卷多万字现已全部出版。
儿子眼中的沈从文:用一生维护用笔的自由访谈人:吴菲 手记 沈虎雏,沈从文先生次子。年生。轻工业学院退休教师。年起开始沈从文作品的搜集整理,年退休后更是全身心投入,几乎闭门不出。负责《沈从文作品全集》编辑委员会的具体组织和联络工作,并承担书信部分的整理。年,于“沈从文周年诞辰”纪念日面世的《沈从文作品全集》规模超过万字,其中万字为首次发表。收集了目前所能收集到的所有沈从文的文字作品,除掉传统的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之外,还补充了大量从未发表过的作品,包括一些私人书信,沈从文后半生所著的物质文化史研究方面的一些作品也一并予以收录。家风使然,沈氏后人十余年来低调处世,甚至诸多有关沈从文先生的活动,出席均以“不发言”为前提。此番惯例拒绝在先,我们不得不用近一周时间进行说服。最后老先生终于让步,可以谈,但是“简单点,就说几句”。时间也定在上午10点开始断不肯提前,是他为“不多言”预设的时间保障。我曾经不能理解父亲吴菲:我听历史博物馆李之檀老人说起,当年学校放寒假,您跟着父亲到午门城楼上的历博库房上班。那地方尘土很大,沈先生拿一个手绢对折系住口鼻,您说他像电影里的大侠杰西,只是不够英俊,太文弱。沈虎雏:我只去过一次,年那个寒假。他到午门的第一个冬天,我刚刚上初一。吴菲:少年时有这样的经历,而今又穷22年心力编辑《沈从文作品全集》。您这一生似乎跟您父亲沈从文先生联系得特别紧密。沈虎雏:不,联系得特别不紧密。我大半生是在企业里头过的,学工。吴菲:您和兄长没有一个人跟随沈先生做文物或者做文学,是天生兴趣使然,还是看了父亲一生觉得做这一行太艰难?沈虎雏:我承认我是因为兴趣,不是说*治考虑第一。但那种因素是有的。吴菲:我看到您在他去世后写道:“我不大理解他。没有人完全理解他。”沈虎雏:当然是这样了。尤其年,在我们那样的年龄和那样一个历史环境下,不会很理解他。他为什么苦闷我们是知道的,环境的压力、舆论的压力,北大大字报造的那些声势,家里边收到恐吓信,这我们都知道。可我们觉得他的苦闷没道理,整个社会都在欢天喜地迎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你生什么病不好,你得个神经病,神经病就是思想问题,是吧?吴菲:而且沈先生有一些很决绝的举动。他第一次试图用刀片自杀是被儿子制止的。是您吗?沈虎雏:我哥哥。我去上学了。吴菲:史树青老人说刀割痕迹在脖子上,李之檀老师说在左手腕。沈虎雏:都有,都有。他感觉的紧张和恐惧我们感受不到。他精神失常这个病程是很长的。缓解以后,表面上跟正常人已经一样,每天上班下班,但是别人觉得他还是不正常,他也知道别人这样议论他,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侧目而视。后来我看到他一些属于检讨性的文字,提到他有的时候在工作当中一边做事一边自己流下泪来,别人看到肯定会觉得很不协调,于是对他有所怪罪。这是解放初期,年、年的状态。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吴菲:都是以后您从他的书信、他留下的文字里才明白?他不说是吧?沈虎雏:不说。他跟家里头不说,在社会上也不说。他一生对别人批评他的东西,基本上不反驳。有些不是批评是谩骂性质的,他也不反驳。他不是没有反驳的能力,不是说没有这个文笔,他就不把精力用在这上头,不争辩。父亲有时也不理解别人吴菲:我看了一些资料,发现对于沈先生他,特别是那一段很动荡时期的生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印象。有些文章给人更多的感觉是凄凉、压抑、不如意这一面。李之檀老师甚至跟我说,有的作者把沈先生这方面的表达都集中到一块儿了。沈虎雏:对。我跟一些作者也说过。从沈从文的角度,他有内心主观的一些感受,不如意这个那个的,这是他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用大量的文字记载了他的文物事业为什么能够取得一些进展,也是得到*的鼓励,得到很多人的帮助,得到支持,他得到了最好的机会,他的机会比别人好。吴菲:但好多人会觉得这是他在那种局势下必须说的话。沈虎雏:不完全是。有些不需要说套话的场合他也留下这样的文字,这确实也是他感受的一方面。另一个,在博物馆他最感觉困难的,是领导。他认为需要领导给他支持的东西,他没有获得,主要还是对他的事业追求不理解,以及对于什么是尽责的理解不一样。但他的理解可能更带个人色彩一些。人的处境不一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