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官厅水库没水了,北京水危机显现。
这时,北京紧急启动了东水西调工程,就是调密云水库下泄到颐和园的水至首钢地区。当时,这是北京最大的水利工程。
这个工程锻炼了一大批人。石维新投身其中,从中得了两件宝贝:一件是“认真”,一件是“负责”。这两件宝贝,是他一次次攀登高峰的梯子。
石维新(右二)为市领导卢彦及市水务局局长潘安君介绍工程
举个“认真”的例子。
当时画图没有计算机,而是用手工画。石维新画图时,一口气趴在案板上几个小时,画了擦,擦了画,有时干脆把不合意的图纸自己扯掉,从头再来,因此他画得比较好,经常得到领导的表扬。
工程赶得紧,他们每天晚上12点以前计算,12点以后画图,早晨8点以前送到工地,不能影响施工。当时,“”电脑太慢,石维新就用4台电脑,分头操作,才完成任务。
“设计师的语言就是图纸。”是他说的,也时时在提醒他。
石维新(右二)在现场研究工作
再举一个“负责”的例子。
那时,还没有监理,工程质量都靠设计人员来控制。
一天深夜,石维新从工地检查回来,感觉在一处20米高的建筑物上,“悬挑女儿墙”部位的钢筋放置错位了。第二天就要浇筑顶板,如果钢筋放置错位,会导致工程重大损失,甚至出现不安全问题。
“悬挑女儿墙”是建筑术语,就是屋顶外墙高出屋顶的部分,它具有保安全和防水的作用。
当时,他怀疑钢筋是放在“悬挑女儿墙”悬挑板的下面了,而设计顶板钢筋应该是在悬挑板的上边才正确。
然而,这只是“感觉”。石维新给工程指挥部管质量的管总打电话求证,管总也说不清了。是对是错,只有去现场看个明白。
凌晨4点,俩人冒着大雪,打着手电筒,来到现场。大雪纷飞,雪花落在脚手架上,落在他们扬起的脸上,钻心地凉;寒风飕起他们的衣角,他们浑身直打冷颤。
“我上去看看。”望着高高的脚手架,石维新说。
“脚下滑,抓紧喽!”管总叮嘱。
石维新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紧抓脚手架的栏杆,往上攀。脚下几次打滑,身子都被那只臂膀牢牢牵住。他上去一看,果然是位置放错了。
他立即通知施工队伍:返工!
成功,只给有磨砺的人
年,南水北调作为跨世纪的四大工程之一,写入*的十四大报告,27岁青丝黑发的石维新踏上圆梦的旅程;年12月12日,南水北调中线通水,北京人喝上了南来的甘霖,49岁鬓角斑白的总设计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石维新在工作中
这一口气有多长?是从丹江口到北京一千多公里?是从年到年20多年?是从惠南庄起步,连接大宁调节池、南干渠和东干渠、团城湖调节池,一直到密云水库?是穿越拒马河、永定河、西四环暗涵、五棵松地铁站?是通过近50公里PCCP管道到达千家万户?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作为北京南水北调的总设计师,无论千辛万苦,无论千难万难,你做完了你应该做的事情。”石维新强调说,“做好这些事情,是你总设计师分内的事情,你做不好,做不了,就换人嘛。我庆幸,坚持下来了!”
石维新(右一)现场检查工作
其实,最难的,是来自设计之外的干扰。他讲的这个事,让人啼笑皆非。
一次,石维新拿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批件。批件的意思是,群众反映,调来的南水绝对不能喝。批示要求,北京市有关部门说明“调来的南水绝对不能喝”怎么办。
这任务交给石维新。
这把石维新难住了。对科技人员来说,最难的不是论证事物的可行性,而是它的不可行性,因为明明可行,却要说不可行。石维新想,北京南水北调没有调蓄工程,也许是领导让设计一个应急预案吧。他硬着头皮,搞出了一个在通州种水稻、养王八的方案。
石维新把方案递给领导,领导不满意:“石维新,你什么教授,到门口站着去!”
一会儿,有人把他悄悄“请”回来,要求他改思路。
之后,有了北京安全饮水“三道防线”方案,确保江水进京达到Ⅱ类水质,居民饮水安全无忧。
石维新(左一)指挥工程建设
千里迢迢的南来水用于种水稻、养王八,你说可笑不?我们大笑时,石维新却是吃了苦瓜的样子,一脸窘态。
“应付各方‘大仙’,要牵扯三分之一的精力,这是最难的。”石维新感慨。
他又说:“也正是有了‘大仙’们的‘各种刁难’,才使得设计更科学,工程质量更有保障。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
成功,只给有思想的人
思想,源于继承,源于总结,源于创新。
继承和总结,往往让人容易接受。而创新,一般要经过反复的观点碰撞和实践检验。
北京市南水北调,有很多创新点。比如PCCP,这种特殊的、超大口径预应力钢筋混凝土管道,我国没有过。既然没有过,从设计,到生产,到运输,到安装等,都要从头来。
PCCP,内径4米,每节长度5米,最大重量达78吨,好一个庞然大物,里边都能跑汽车。整个北京段,共用这种管子节,全长56公里。千方百计生产出来,千辛万苦运到工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最后一关,管子接口安装不上。
石维新(图上)检查PCCP接口情况
所有建设者都惊呆了。安装不上,这么多的管子就是一推废物;安装不上,就意味着北京段不能通水;安装不上,就是使用PCCP这个方案被判了死刑。
人们把怨气、怒气,集中撒在设计者身上。
“你们设计院迅速拿方案,管子安装不上,就找你们!”
“石维新,你如果不改方案,我就辞职!”
石维新说:“外国人做成了,我们为什么做不成呢?”
当时,石维新的压力还是蛮大的。一方面,年奥运会就要开幕了,要保证开幕前江水进京;另一方面,已经做好回到传统方案的准备,施工人员已经进场了。
昼夜不停,石维新带领团队,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关键时刻,有人送来了救命稻草。一位从利比亚考察回来的同事,带回了美国生产的PCCP接口原物。他们马上去科研单位测量“承接口”,发现这与美国人设计的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排除了设计问题,他们把问题的关键点定在管子的放置上。刚刚生产出的管子,放置几天就微微成了椭圆形,但这是肉眼看不出来的。而长途运输和安装过程中,接口的椭圆形状是不一样的,比如两个鸡蛋,一个站着,一个卧着,这样的接口怎么能接上呢?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问题迎刃而解,从生产到运输到安装,一个“方向”坚持到底。当两个接口紧紧咬在一起的时候,工地上简直沸腾了,而石维新却显得异常镇定。
“定力!科技工作者一定要有定力!”石维新说。
石维新在颁奖现场
在北京南水北调建设中,浅埋暗挖施工技术、高扬程大流量泵站设计等,都被石维新的团队给“定”住了。按照石维新的说法,定力源于对科学技术的自信,定力是做好科技工作的前提。
采访中,他谈了很多,都是实践中的体会,犹如火花闪烁——
“科技工作者要不唯官。对领导的意见,服从但是不盲从。”
“科技工作者要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科技工作者对于一些质疑,要说清楚,讲明白。”
这些,也许是他成功的思想基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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