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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水下考古摄影师黎飞艳我在海底拍文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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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水下考古中心黎飞艳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几位水下考古摄影师之一,黎飞艳笑称,“比大熊猫还珍稀”。黎飞艳从海军退役后,因爱好摄影,年参加水下考古培训后,成为一名水下考古摄影师。过去这16年间,他几乎每年都有几个月在水下考古现场,潜入深海进行水下文物拍摄。他背着八九十斤的相机和氧气瓶,在水下能待一个小时。他先后参与致远舰、经远舰、定远舰,以及南海I号、南澳I号等重大水下考古项目的水下考古拍摄。直到现在,他每年仍有几个月在海底“潜伏”。昨天,他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十多年在海底拍文物的故事。

最近,广东省水下文物考古摄影师黎飞艳一直在辽宁忙碌,他要为甲午海战中沉没的撞击巡洋舰“超勇”“扬威”号水下考古进行水下拍摄工作,直到今年国庆节结束,他才返回广州。在对这两艘沉船进行水下考古前,团队成员表情肃穆,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祭奠仪式:鸣笛、将几束菊花摆在船头。“甲午海战的历史背景我们都知道,对这些沉船进行考古,我一直心怀崇敬。”黎飞艳说。

黎飞艳准备下水作业

实际上,对超勇、扬威号的水下考古摄影,只是黎飞艳对甲午海战沉船水下拍摄的延续,从年开始,甲午海战沉船致远号、经远号、定远号水下考古,他都全程参与了。

花3年时间水下拍摄致远舰拍摄前对沉船三鞠躬

年到年,他一直在辽宁丹东,参与致远舰打捞。每年,他都有三四个月,是在船上或水下度过。黎飞艳曾经在海军服役,致远号的故事他从小就知道。所以,在水下拍摄致远号时,他是抱着崇敬的心态进行的。致远舰大约沉在水下23米,当黎飞艳靠近沉船,看到一艘巨大的铁甲横在水底时,他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他朝着这艘“英雄船”深深鞠了三个躬。致远舰沉没位置距离岸边较远,较少受到岸边雨水的影响,水底不算浑浊,但能见度也只有三四十厘米。借着浑浊的灯光,他看到致远舰大约有1.5米船体沉没在泥沙中,露出水面的大约只有三四十厘米。“这些北洋沉船都损毁得很严重,说实话,如果不是经人提醒,我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致远舰,因为它只剩下一个铁架子了。”不过,从整个船舷和构造,依然能看出这艘战舰往日的威风,露出水面部分,大部分都已经偷盗走了,只有船尾部分能看到一部分烧得焦黑的钢铁和木板混合在一起。那一刻,他的眼前似乎浮想起中国军舰和敌舰在海上海战时的场面,这些海底文物就像“时间胶囊”一般,将历史的信息浓缩在里面。“被烧焦的钢板和木头混合在一起,钢板都烧成了焦黑色。你可以想象当时的战争有多惨烈。”此外,在20多米的海底,还时常有大黑鱼在沉船周围游来游去,景象颇为壮观。

在水下,文物的颜色严重失真,黎飞艳暗了以下快门,发现拍出来的照片都是青绿色。光线太暗,必须调亮灯光。他把几个铅块坠在摄影灯,挂在腰间,6个摄影灯同时打开,才还原出致远舰本来的颜色。

海底20米以下,经常暗流涌动。一年中真正能见度不错的只有两三天。每天,他都要掌握这个海域潮汐的情况。“潮汐每6个小时一个周期,只要在涨潮前的一个半小时,或者退潮后的一个半小时可以拍摄,所以,一个周期中能拍摄的时间,只有3个小时。”为了赶潮,黎飞艳经常凌晨4点就要起床,下到水下布置灯光,然后,背着八九十斤重的装备,跳入水中。带上水下相机就有10多斤重,价值十多万元,黎飞艳也小心谨慎地操作。一旦相机进水,那就损失太大了。

因为潮汐的原因,有时刚好遇到退潮,船只因为水浅无法无法靠岸。黎飞艳就只好在船上耐心等待几个小时,等涨潮之后,船才能靠岸。

黎飞艳当时在拍摄水下发掘探方,照片上有一块块白色的东西有些晃眼睛,一开始他好奇是什么,后来才发现这是致远舰上的瓷器盘子。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楚了。上来之后,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岸上的考古人员:“下面有白色的瓷片,一定要安排专业人员提取。”

黎飞艳在水下拍摄

在深海为致远舰拍摄了1万张照片还原致远舰全貌

水下摄影是纯技术活,要克服水流冲击,又要握稳相机,难度很大。在海底,考古人员背负的不是氧气,而是压缩空气,与空气的成分差不多,其中有1/5的氧气,4/5的氮气,气瓶中的氮分子在高压下会融入神经细胞,造成一定的麻醉性,大约停留在水下30多米一小时,就会产生氮醉的麻醉现象。黎飞艳这么多年潜水也发现,潜水到一定深度,人在水下思考会比陆地上迟钝一些。

在水下摄影时,操作相机比陆地上难度大得多,在陆地上,比如调快门,一秒钟就能搞定,但在水下,光线混沌,就算把相机放在眼前,都看不清相机上的读数,比如光圈大小、快门速度,只能根据经验来“盲摸”。比如,光圈转几下是多少,这么多年下来,在黑魆魆的海水中,他都是靠“盲摸”来实现。

黎飞艳说,致远舰有60多米长、十几米宽,水下一张照片无法呈现船的全貌。致远舰水下拍摄也是他首次尝试通过水下三维影像的方式来呈现舰船全貌。“三维成像有些类似于飞机航拍,要设置航线和拍摄密度,每张照片要叠压30%-40%,这样最终才能拼成,否则最后照片就会缺一块。最终我一共拍摄了1万多张,最后,把致远舰在水下的完整状况呈现出来了。”

黎飞艳在水下近距离拍摄文物

年开始,黎飞艳花了两年时间开始对经远舰进行水下考古拍摄。但经远舰距离岸边较近,而每年7到10月考古队作业时,刚好会遇上雨季,周围的雨水都会流入海中,水底通常一片浑浊。黎飞艳只好抓住每个月难得有两三天海水能见度好一点的机会。那几天,他通常是起早贪黑。经远舰沉没时是倒扣在水中的,整个舰体也只剩下一个“铁甲堡”较为完整,舰体露在水面以上的部分基本上已经残破不堪,“经远”两个字保存完整。经过拼接的方法,黎飞艳将经远舰上“经远”两个字进行了还原。

此后定远舰、超勇号、扬威号,黎飞艳对甲午海战沉船考古愈发“上瘾”,对超勇号、扬威号的水下考古至今仍在进行中。

拿命博来的水下考古摄影机会

虽然在外人看来,潜入深海拍摄文物,顺便欣赏瑰丽的海底风光,似乎看起来很刺激,但在黎飞艳看来,这份工作大部分时间内都比较枯燥,大部分时间都面对着混沌一片的海水,除非是兴趣爱好所在,否则很难坚持到今天。

早在年,黎飞艳从海军退役后就进入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因为爱好摄影,年6月,黎飞艳参加“广东首届水下考古技术培训班”并在年11-12月期间参加了湛江硇洲岛沉船遗址水下考古实习工作。

不过,这一次机会,却是黎飞艳拿命拼来的。他回忆说,当时在参加水下培训实习阶段,他的腿被划开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口子。但黎飞艳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他在伤口上涂上凡士林,再用塑料薄膜缠上伤口,然后在外面穿上潜水服。但塑料薄膜基本不起作用,海水刺激着伤口,开始溃烂,疼痛难忍。每天培训结束,他的伤口处都肿胀得很厉害,他都要第一时间到附近的卫生所打消炎针,这样一直持续了20多天。最终,他熬过了培训期,也拿到了潜水证,也让自己有机会参与南海I号、南澳I号,以及后来的致远舰、经远舰、定远舰等沉船的水下考古工作。但腿上的伤口却因为没有每天被海水浸泡,一直留到现在。

黎飞艳准备下水

“比大熊猫还珍稀”

黎飞艳所从事的水下考古摄影,是水下考古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拍摄的这些素材能为考古人员提供研究素材和研究方向。”在他看来,水下考古摄影是一个冷门职业,国内从事水下考古摄影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比大熊猫还珍稀。”黎飞艳调侃说。

在黎飞艳看来,一名好的水下摄影师,首先必须掌握扎实的潜水技巧。过去十多年,黎飞艳几乎每年都有几个月在水下作业,这也让他练就了顶级中性浮力。黎飞艳解释说,人拿着相机在水下要能保持一种平衡状态,释放快门时在水下如果动来动去,那就没法拍照了。在水下呼气、吸气,人在水下的位置就会往上漂浮或者下降,而他经过锻炼,完全可以控制身体的中性浮力,从而确保自己可以在水下平稳拍摄。此外,还要掌握较好的摄影技巧,还要搜索水下遗存的拍摄视角,注意跟水下考古队伍的配合。最后一条,还要对这项工作保持高度热爱。

一张好照片价值千金

十多年下来,在国内重大水下考古现场,基本上都能见到黎飞艳的身影。作为国内顶级的文物考古摄影师,黎飞艳对自己的摄影照片要求很高。他说,因为水下考古基本上都是在近海,水下能见度都不是很好,所以这些年下来,真正让自己满意的照片并不多。唯一一张让黎飞艳比较满意的照片是一张叫做“南澳I号瓷器遗珍图”的照片。

年7月12日,南澳I号沉船考古工作正在进行中,当天海水能见度较好,作为领队的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崔勇,果断停止其他工作计划,围绕当天水下沉船的影像采集重新布置潜水计划。他兴奋地告诉黎飞艳,赶紧下去,过了这阵子下午可能就要起风了。黎飞艳二话没说,穿上潜水服,带着4个摄像灯就下去了。这一次,黎飞艳终于没有失望。水下的能见度罕见地达到1.5米。S5舱里一批万历年间生产的景德镇青花瓷器,有些散落在泥土中,有些还在船上的木板上。那一刻,黎飞艳被深深震撼了,感觉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水下宝藏库。由于及海底鱼类有趋光性,他的4个摄影灯也吸引了众多海底小鱼朝他游来,小鱼用手怎么拨就是不走,就漂浮在灯光下的青花瓷上。正好小鱼游走的方向和位置都非常配合,黎飞艳一直在等待,等待小鱼游进青花瓷瓷器堆时,他咔嚓按下了快门。

黎飞艳拍摄的“南澳I号瓷器遗珍图”

年12月,黎飞艳拍摄的“南澳I号瓷器遗珍图”在“考古人和他们眼中的世界”比赛中获奖。这张图也被视为近年来广东省水下考古摄影的重要作品。

黎飞艳说,一张好的照片价值千金。因为一个项目的全体工作人员以及租用的设备,因为拍摄任务,而停止一切工作,而最终拍摄出来让人满意的照片可能就只有一张,这样算下来,这张照片可能就值几万甚至几十万元。黎飞艳的同事肖达顺算了一笔账,水下考古用每天的花费要比田野考古项目高得多。以南澳I号水下考古为例,当时租用的广州打捞局的“南天顺轮”工作船,每天租金7万,一天配合考古工作的两个工程潜水台班1.4万,船上其他水下考古队员十余名,每天出差补助+潜水补助+营养津贴共计7-8千元,配合物探潜水交通船每天租金7千,其他物探、潜水装备设备、伙食等费用不算每天就要花费10万元。“所以,我这张照片的价值,真的是难以估量,真的是很值钱。”

在黎飞艳看来,在这样的经费压力下,拍摄这样一张照片还是非常值得的。南海I号水下考古项目,黎飞艳也全程参与了。由于当时南海I号水下能见度很低,有一年,他在船上呆了40多天,每次潜下水去,都非常浑浊,根本无法拍照或拍视频。最终,南海I号留下来的像样的水下照片和水下视频都没多少,更不用说测绘三维建模。这一直成为黎飞艳心中的一大遗憾。他不想这种遗憾在南澳I号水下考古中持续下去。“南澳I号沉船正好有这样的时机碰到这种稍纵即逝的水下能见度,被成功把握住了。这也有赖于我有较好的潜水技巧,水下摄影装备的配套技术支持,及考古项目领队的决策保障,缺一不可。”黎飞艳感叹说,一张好照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虽危险重重依然乐在其中

这些年,黎飞艳的水下考古摄影作品非常丰富。如今,57岁的他依然每年都要“下海”数月。鲜为人知的是,潜入深海拍摄,危险无处不在。

黎飞艳的同事之前就遇到过下到水下十多分钟后被水下的渔网缠住,同伴试图帮他解开,但解了五六分钟依然无法解开,但随身携带的气瓶只剩下50BA。危急之下,同伴果断上浮,岸上派出备用潜水员用下到水下,将缠绕住的渔网解除,被困队员才算脱离危险。被渔网缠住的情况,黎飞艳也曾遇到过,之前他在湖北丹江口水库进行水下考古时,也曾遇到过被渔网缠绕的情况。

年,黎飞艳和同伴在进行水下探摸作业时也曾出现险情。当时,两人在水上约定好了,他下去以后把绳子绑好,同伴才出去。但当时在水下作业,反应比较迟钝。当时,黎飞艳绳子还没绑好,就同伴一扯,把绳子给扯开了。好在两人都经验丰富,通过缠在身上的30米长的线轮,找到了对方,脱离了危险。

潜入深海拍摄,水母也是一大危险。有些水母毒性很强,一旦被蜇伤,就会红肿,奇痒难忍,还会蜕皮。有时被水母蜇伤后,一个月都好不了,都不能下水。直到现在,他的脸上还留着被水母蜇伤后留下的疤痕。

黎飞艳说,在水下考古方面,广东在全国是领军者,在水下考古摄影方面,广东也走在前列。虽然自己57岁了,但依然深爱着水下考古摄影这份工作。随着我国海洋强国建设,我国的水下考古工作也迎来了“春天”,一个明显的佐证是,他越来越忙了。“水下考古和水下考古摄影都大有可为,将为广东建设文化大省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实习生:李苑梦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实习生:李苑梦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实习生:李苑梦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蔡凌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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